ACI VS. HONDA案:权利要求中的用语常常是专利诉讼的关键

软件及算法专利纠纷研究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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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权利要求的职责在于划定一个清晰权利边界,专利从业者必须具备大量的技术、法律知识和撰写技巧才能体现发明人做出的贡献与现有技术的不同。因此在撰写或修改其权利要求时,需要尽可能地避免使用模糊性用语或具有歧义的文字,以便准确地界定要保护的范围。但相对于其他技术领域,ICT领域的权利要求通常具有更高的撰写难度。


ACI VS. HONDA案:

权利要求中的用语常常是专利诉讼的关键


by

德理达-智能制造团队


权利要求的职责在于划定一个清晰权利边界,专利从业者必须具备大量的技术知识、法律知识和撰写技巧才能体现发明人做出的贡献与现有技术的不同,基于此,在撰写或修改其权利要求时,需要尽可能地避免使用模糊性用语或具有歧义的文字,以便准确地界定要保护的范围。


专利是一场名为权利要求的游戏

由于权利要求是用文字和符号组成的语言描述的,而语言文字本身在信息表达或传递中具有多义性和局限性的特点,这使得大量的权利要求在侵权纠纷中经不起严格的诉讼考验,因此,对权利要求的解释在现代专利法中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正如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前首席法官Giles Rich所言,专利是一场名为“the name of the game is the claim” 。富士康(鸿海)科技集团原法务长周延鹏也曾感叹过,专利诉讼的关键环节往往在于对权利要求中文字的解释。

如果能从权利要求的描述中“读出”被诉侵权产品和方法,可以从字面上认定侵权行为,这当然是专利权人一个美好的愿望,但残酷的现实是,权利人期望的专有权往往不仅限于权利要求的文字表达。

因此,在各国的司法实践中才引入了侵权判断的“字面侵权”、“等同原则”、以及各种司法解释和指导思想,比如美国在 Phillips诉AWH Corp.案(涉案专利为US4,677,798)中确立的“最宽合理解释”标准 (Broadest Reasonable Interpretation Standard) ,以及我们在前期讲述的Akamai诉Limelight案中确立的“控制或引导(control or direct)”标准等等。


ICT领域的权利要求具有更高的撰写难度

相对于其他技术领域,ICT领域的权利要求通常具有更高的撰写难度

这是因为在软件或算法实际的创新过程中,软件开发者或工程师通常不需要考虑实现其软件或算法功能的计算机硬件的结构,他们只负责设计软件或算法的执行逻辑和需要严格遵循的步骤。因此这一领域的技术方案相对抽象,其技术方案的实施过程通常是不可见的。

计算机软件类专利难以撰写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计算机软件有一个显着特征,即业界并没有一套标准的“词汇表”来指导或帮助定义其功能模块,不像机械领域或者生物和医药领域那样,可以借助大量的标准术语(term)界定其技术特征。

因此,在描述这类技术方案时,撰稿人要起草宽泛的专利权利要求,常常通过功能性术语界定其希望获得保护的范围,尽管这一做法在各国的审查基准中是被允许的,比如美国《专利法》第112条的第6款,以及中国《专利审查指南》中对专利法第26条第4款的审查的相关规定,但在各国的司法实践中,各级法院却又对“功能性限定”的术语表现出严苛而谨慎的态度

因此,在撰写ICT领域的专利时应该考虑哪些因素,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本文将以American Calcar(以下简称ACI)诉American Honda Motor和Honda of America Manufacturing(以下简称HONDA)案为例来探讨这一问题


ACI诉HONDA案:用语“in response to”所表达的真实含义

专利权人ACI公司用15件专利控告HONDA的车载系统侵犯了其专利权(该案于2011年6月27日判决),以下是在诉讼过程在具有争议的9件专利,涉及车载电脑的多项技术:

  • 车载邮件专利(US 6,754,485和US 6,987,964),通过车载邮件的方式向驾驶员通知故障车辆召回信息;

  • 车载娱乐系统专利(US6,275,231);用于车辆的集中娱乐系统,以便于用户控制和管理娱乐节目选择;

  • 服务供应商专利(US 6,577,928和US 6,524,794),用于在确定车辆需要服务时识别服务提供商,并且当车辆在预定距离内时向用户提供关于服务提供商的信息;

  • 搜索专利(US 6,438,465和US 6,542,795),用于搜索与车辆的有关的各个方面的信息,并且向用户显示搜索结果列表;

  • 三态专利(US 6,330,497),允许用户从列表中选择一个选项,显示有关它的信息的预览,然后激活它,对于用户,第一个状态是未选择状态,然后是选定状态,然后是激活状态。

  • 告警专利(US 6,587,759),在发生例如引擎过热等车辆故障时车载系统可以通过屏幕向用户呈现警告信息。

US 6,577,928

限于篇幅,本文将择服务供应商专利US 6,577,928为例说明,该专利涉及一种车载服务商系统,该系统内部具有处理器,用以检测车辆是否需要例如加油、维修、保养等服务,当系统判断车辆需要服务时,判断所需的服务类型,以便在车辆行驶至距离提供该服务的服务商所在地理位置时,系统提供该服务商的相关信息。

US 6,577,928专利的Claim 1

A system for use in a vehicle comprising:

a memory for storing information concerning a plurality of providers for servicing the vehicle;

a device connected to one or more components of the vehicle for providing at least one measure concerning the vehicle;

a processing element for determining based on the at least one measure a vehicle condition for which a selected service of the vehicle is needed, the processing element identifying one of the plurality of providers in response to the vehicle condition ; and

an interface for providing information concerning the identified provider from the memory when a location of the identified provider is within a predetermined distance from a current location of the vehicle .

争议焦点

在诉讼中,争议焦点在于技术特征“为了响应车辆状态,处理器从多个服务商中识别出一个服务商,当所识别出的服务商满足该车辆当前位置的距离范围,则通过界面提供该供应商的信息”的解释上,具体为,权利要求中的用语“in response to”所表达的真实含义

地区法院阶段:判定侵权不成立

被告HONDA公司的车载系统采用的技术方案是,当用户需要维护服务时,用户通过操作系统中的多个步骤来进行搜索,车载系统识别出车辆有维修的需求时,用户需要从系统给出的菜单中四个选项中选择一个来寻找服务商。

在地区法院阶段,地区法院的法官认为US 6,577,928专利中关于“in response to”的描述是指处理器是为了响应车辆的状态才从多个服务商中选择一个服务商,并不是为了响应用户的输入,即,车辆状态的发生是处理器做出识别或选择的一个原因,用语“in response to”清楚的表达了因果关系(“cause-and-effect” relationship)

另外,地区法院还认为,“providing information concerning the identified provider from the memory when a location of the identified provider is within a predetermined distance”已经清楚地表达了“判断服务商已在车辆预定的地理范围内时提供该服务商的信息”,在这一过程中并没有用户(驾驶员)的干预,也不需要用户在这一过程中进行任何操作。

而被告HONDA公司的车载系统在识别出车辆有维修的需求时,需要用户从多个操作的步骤中寻找服务商,并基于搜索结果来选择服务商,即选择服务商的过程是需要用户参与的,据此认为HONDA公司的车载系统并没有构成对US 6,577,928专利的字面侵权

CAFC审理阶段:同意地区法院做出的判决

专利权人ACI公司认为地区法院错误地解释了“in response to”和“when”,使得其权利要求的保护范围缩限了,ACI公司认为“identifying one of the plurality of providers in response to the vehicle condition”只是表达了identifying providers和vehicle condition的因果关系,不能据此认为二者之间就不能有用户动作的介入,地区法院错误地认为“in response to”的写法就是放弃了用户输入动作的情况。

被告HONDA公司在上诉阶段认为,US 6,577,928专利的claim中“identifying providers”是对“vehicle condition”的直接响应,而HONDA车载系统在应用中“识别出服务商”是对“用户输入”的响应而非“车辆状态”的响应,因此并未侵犯该专利。

在该阶段,CAFC同意地区法院关于claim语言的解读,术语“in response to”和“when”暗示了事件的产生是对触发条件的响应,是一个因果关系,技术特征“identifying one of the plurality of providers in response to the vehicle condition”的字面意思是当车辆状态被检测到时,处理器即自动地启动识别服务商的程序,这一过程无需用户的输入或干预;更重要的是,在US 6,577,928专利说明书的实施例中也并没有给出在识别出服务商之前需要用户输入的实施例

CAFC认为HONDA车载系统需要用户通过执行多个操作步骤来搜索服务商,车载系统界面展示出的服务商不是为了响应“vehicle condition”而是对用户的输入操作进行响应。

在判决中,CAFC还拒绝了ACI公司引用的“Bunn案(这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案例)”关于等同原则的侵权主张,CAFC认为等同原则是禁止人们通过仅进行“非实质性的变更和替换”来避免侵权责任,CAFC认为专利权人在审查阶段已经表明放弃了“识别出服务商是为了回应用户的输入”这部分的专利范围。据此,CAFC同意地区法院做出的HONDA车载系统没有侵犯US 6,577,928专利的判决

“We agree with the district court’s claim construction and its finding of prosecution history estoppel. “In response to” connotes that the second event occur in reaction to the first event. The language of the claim itself suggests that when a vehicle condition is detected, the processing element identifies a provider automatically as opposed to requiring further user interaction. Further, the specification fails to disclose any embodiment that requires any type of user interaction prior to identification of a service provider. See, e.g., ′928 patent, col.10 l.68–col.11 l.5. Thus, the court properly construed the claim terms “in response to” and “when” to require a cause-and-effect relationship.”

“Honda’s accused system on the other hand requires a user to initiate a search for a provider by taking several steps. The user has not only to detect and select the message indicating that maintenance is required, but also has to select one of four options to ask the system to “Find Nearest Acura Dealer.” Thus, when the user is presented with identification of the service provider, it is not “in response” to the vehicle condition, as required by the claims, but rather, in response to user actions. ACI proposes that we ignore several intervening events that may or may not occur between the two relevant events. We are not persuaded to do so.”


关于ICT领域权利撰写的思考

我们知道,一项权利要求中所使用的一个术语带有其通常的含义,但在专利的诉讼阶段,代表不同利益的双方一定会先天地性对一个术语作出不同的解释。作为法院,其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使得该“术语”被合理的理解,比如借助字典和标准定义的情况。

但是,诚如上述的,ICT领域并没有一套标准的“词汇表”, 许多专利撰稿人在撰写这类专利稿的时候充当“词典编纂者”的角色,在其专利文件中对于特殊的术语自主创建定义;另外,鉴于技术方案是抽象的,专利撰稿人不可避免地采用“手段加功能(means plus function)”的撰写格式。

在这种情况下,则对专利申请人提出了更为严格的撰写要求

在专利撰写阶段,需要在专利文本中撰写丰富且详尽的实施例,以确保其权利要求中出现的自定义术语能够被解释到期望的理解范围内;

在专利审查阶段,参与和审查员沟通的专利代理人或专利律师应充分理解原始撰稿人的措辞用意,以避免不合适的解释造成权利要求保护范围的缩限。比如在该案中,CAFC用“禁止反悔(Estoppel)”原则驳回了ACI一方对“Bunn案的引用。


* 以上文字仅为促进讨论和交流,不构成法律意见或咨询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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